🧣:少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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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酷秋季纪念日主题12h# 10月10日·18:00】


CP:Leokura

预警:主要角色死亡;主要角色失去求生意志 

葬礼时下雨有助于死者的灵魂升入天堂。但若放晴,第一个被阳光照在脸上的人将是下一个离开的人。


  

第130个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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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负担的灵魂达到数量限制


【芭蕉】-22:36- 任务指示我们已收到,但是鉴于你已经近一个月没有在家族这边及任何公开场合出面,我认为我们有理由怀疑之前指示的真实性。明天晨会如果你再不出席,我们就按照你之前指示的“酷拉皮卡长期失联”情况的方案行动了! 

【回复】-22:55- 现在并不符合启用那个方案的条件。明天晨会我会电话参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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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拉皮卡最近总是头痛。他以前不常头痛,可能是常常用脑过度产生的抗性。这种症状往往作为一些疾病的并发症出现,但他也不常生病。说来凑巧,从小到大那么寥寥几次生病,他身边都有人照顾。所以他也不喜欢回想生病时的情景。至少是从最近开始,彻底地不喜欢了。 


这次的头痛近似于胀痛,感觉就像吹得太满的气球,他一开始有点害怕不小心撞到头就会引发一场爆炸,脑浆喷得到处都是,倒下的身体可能会压烂脑子,掉出来的眼珠则永恒呈现为平平无奇的茶色。不过事实证明并没有那么严重,毕竟最近他不止一次不小心撞到高处忘记关上的柜门或桌子边缘,每次撞到他都以为会出现上述场景,但每次都没有,只是脑袋从一般痛突然变成剧痛再慢慢落回一般痛。不过有一天晚上比较离奇,他还是躺在床上尝试入睡,但尝试一整个晚上还是过于枯燥了,于是他坐起来,打开窗子,盯着夜空发了一会儿呆。等他决定继续尝试、准备躺回床上时,脑袋撞上了忘记关上的窗户。其实不是很痛,就比一般痛多一点点,但他痛得鼻子发酸,呼吸都颤抖。他带着畏惧摸了摸脸,幸好是干燥的。 


他平静下来,闭着眼睛等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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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多·约克夏】-05:18- 子鼠,感谢你的信任,但即使是我也没有办法仅仅通过文字描述给你远程看诊。另外,有些会议还是需要你亲临才行。虽然这么说未免太不近人情,但补全十二支刻不容缓,希望你能理解。

【回复】-05:32- 明白了。附件是本周的工作文件和我的辞职材料,这两年承蒙关照了,会长。 

【绮多·约克夏】-05:34-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这也是意料之内的。但是你的头痛还是需要面诊,即使不来协会找我,也找个医生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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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痛也许与睡眠障碍有关,他猜测。于是他尝试服用了一段时间的安眠药,但效果并不显著,只会让他在工作、洗澡、吃饭的时候毫无征兆地睡着,并因摔倒或头部撞击而惊醒。强烈的疲惫感让他死马当活马医。他喝了半藏送的清酒,少了没感觉,多了就要趴在马桶边上吐,吐完反而更清醒。他听了旋律送的CD,只感觉音乐左耳进右耳出,与寂静也没什么差别。他还看了比司吉送的影片,多是些恋爱肥皂剧,个中逻辑令人无法理解。 


然后他尝试在其他地方睡觉,这倒算是颇有收获,仿佛床天然就不该是他入睡的地方。在地板上小睡一会儿的功夫能救他的命;要是出现了明显的心慌和呼吸困难就去衣柜里,能稍稍睡久一点,只是对脊椎不太友好。这时一部讲吸血鬼的影片给了他灵感。为此,他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出了门,门外的世界人声不鼎沸,阳光不刺眼,空气也没有多清新,比从前还要无聊。他穿着工作时穿的西装走进一家叫安息院的店,老板还记得他,站起来鞠躬,歪打正着地道了声节哀。 


他没回话,直接说: 


“身高171,体重59,无宗教信仰,埋葬地未定。” 


第二天,一口崭新的棺材送到了住处。它没有多余的雕刻,深色木纹放在屋里也不太突兀,朴素得很适合当一张床。他搁置了不太重要的工作事项,找到一些之前出任务时破损的衣物草草铺在底下,脱掉外衣便躺了进去,让盖子留下一条窄缝。也不知道是欺骗到了什么,他一觉醒来推开棺盖,天色已经大暗了,天上的星星要多于地上的。他从棺材中跨出来,不受控地感觉到一种肤浅的重生隐喻,没死何谈重生,他只觉得荒诞,比他的床要荒诞。不如化身吸血鬼的隐喻。一般的吸血鬼吸活人的血,他大概是吸死人的灵魂。他再也吃不下了。这也许才是他头疼的原因,看来灵魂果然栖居在头脑里。 


比较令人困惑的是,恢复正常睡眠后,清醒的时间里开始出现片段缺失。线上采购的清单里明明只应该有生活用品,送来的东西里却多了两板巧克力和一个枕头,他检查订单,发现确实没有送错,但他完全没有加购这两种东西的印象。洗完澡走出浴室,忽然发现头发已经干了,折回浴室后看到几乎没用过的吹风机放在洗漱台上,吹嘴还热着。在沙发上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开了电话答录机,一堆熟悉但很久没听到的声音倾泻而出,吓得他慌忙挂断。这种对自己身体失去掌控的感觉很糟糕,他一开始怀疑是什么带有恶意或恶作剧性质的念能力,但鉴于他最近几乎都没有出门,用凝检查后也未发现任何异常,只得排除。或者更可怕,是那个懦弱的自己占据了意识,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存在这样的人格。他睡前躺在他的“床”里思索,慢慢产生了一个说不上合理——不如说是没什么道理——的解释: 


也许他只能负荷129个灵魂。如今多了一个,他自己快要被驱逐了。 


没道理,但他莫名其妙地愿意相信。他不是无神论者,祷告词毕竟也有它的祷告对象,但常年将祷告作为一种自我麻痹的手段,他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信仰的能力。但此时他愿意相信,是棺木里的睡眠连结了他与他头脑中的灵魂,模糊了生与死的界线,那些灵魂也许以为自己自由了。 


抱歉。他小声地说。还不是时候。 


至于是哪一个灵魂的误会,他懒得追究了。至于这句“还不是时候”是否对哪一个灵魂而言不成立,他也懒得细想了。他退掉多买的东西,把吹干的头发淋湿,拔掉电话线,以作为无声的抗议。即使没什么用,他也要这么做,他必须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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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犽·揍敌客】-09:00- 姑且问一句,明天你来不来 

【回复】-23:39-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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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拉皮卡承认自己是个冲动的人,但爬到半山腰时对此才有真切的认识。今夜月光很亮,莹白色的花也被照得闪烁微光。他用母语默念那花的名字,跟随月亮的指引找了一宿,终于在月落之时摘满令自己满意的一束。他用先前从袍裙上裁下的布条将花扎好时,花瓣散发的荧光也随着太阳升起而逐渐黯淡,最后看着与漫山遍野的白色野花没有两样。 


窟卢塔族的恋人在确定婚约前的一天,都要在白天赠与对方一束白花,期待它在夜晚发出微光。在他们的语言里,这叫月亮花,月亮与灵魂之光是同一个词。 


飞机降落后路上下起了小雨,他脱下西装外套包住花束,最终将将赶上遗体道别——其实他迟了点,但所有人都等着他。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走上前。那口棺比他的要大些,但同样朴实无华,感觉与里面那人不太搭调。将花束轻放在那人脸侧,他问自己,这样就可以了吧?嗯,这样就可以了。仿佛给自己打气一般,他往后退了一步。 


有一些人过来跟他说话,谁还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纸盒,他分不太清,所有人都把自己打扮成一模一样的黑影。他打开来,里面是一条质地很好的黑色领带。他盯着领带发愣,与其说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如说是不知道该想些什么,直到谁叫他的名字才发现棺已经几乎抬出门。他跟上去,到达墓地时,不知怎的站在了前排。谁的伞遮在了他头顶,谁念了祷告词,谁开始丢花瓣,他忘了拿花瓣,他有一点点想把自己丢进去,不然就只能忍受这种挫败感不知到什么时候。鲜红的玫瑰花瓣铺满棺面,又被一铲铲土推得东倒西歪。不过土盖得很快,恨不得眨一次眼就填满三分,这一方世界再度变得灰蒙蒙。刚开始整理地面的时候,雨忽然停了,不远处的乌云仿佛正在被阳光缓缓撕开。他从头顶那把没收的伞里走出来,阳光似有感召,落在了他的脸上。 


葬礼结束他便赶着飞机离开。回到住处后他径直钻进那个巢一样环抱他的地方,像是在逃避,又像在迎接。他攥着那方小小的遗物,闭上眼,看见莹白的月亮种满山间,一座新堆的坟茔被它们围绕。他跪坐在地、捧着墓碑,拿着小刀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刻:重蹈覆辙的一生。这才应该是你的墓志铭,重蹈覆辙的一生,善是他最大的罪过。以嘲笑悼念你是我的方式,接下来以遗忘悼念你,也是我的方式。 


再见,雷欧力·帕拉丁奈特。生的虚无中见。死的虚无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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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2-善意使他变成遗迹 


旋律并不讨厌机械的运作声,它在象征秩序的城市中无处不在。但也谈不上喜欢,即使在社会阴暗面生存了许多年,她依旧喜爱鲜活的、有生命力的声音,比如寺庙或教堂的钟声。常人也许不会注意,无论多么娴熟的撞钟人都无法撞出两个完全一样的钟声,完全不似乍听上去那样枯燥。巨大铜钟在他们手下似在吟诵、倾诉、歌唱,这些是只有旋律能接收到的信息,她对此心存感激。 


而海关或其他塔楼上的机械钟则大有不同。机械的钟声之间也会有所差异,但这差异并不出于任何表达意图,而仅仅因为机械的细微瑕疵、城市声场的变化或钟塔上的人数增减而受到影响。它并不“冰冷”,冰冷是一种带有人性的特质,它仅仅是“在响”,如城市中的其他机械一样。 


这样的机械钟声,最近多了一个。 


在缺席一个月后,诺斯拉家族的二把手回归了。他回来的那天旋律记得很清楚,他们接到了会议通知,在酷拉皮卡之前办公的书房集合。她带着一丝紧张聆听周围环境,寻找属于酷拉皮卡的声音。她还记得两天前葬礼上他的心跳,浅表的犹疑不定和疲惫之中深藏着浓稠的暗涌,好似伴有定音鼓若有似无的轰鸣的模糊低音群,压得她喘不过气。 


所以她没有认出来,甚至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直到那声音靠近她才意识到,这是被她与城市的机械背景错混的心跳声。 


“都到齐了,”酷拉皮卡环视一圈后坐到桌前,“那我们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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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瓶颈的谈判顺利进行下去,先前几乎要失衡的权力结构恢复平稳,冗余的产业被切割,有些拮据的资金逐渐重新流动起来,将无用的敌人彻底清算,与有用的敌人签订条款,家族内部的人事纠纷也得以处理。二把手去往黑暗大陆的一年里家族的运行磕磕绊绊,而他回来不到半年就解决了这一年间出现的种种问题,甚至大刀阔斧地处理了一些搁置许久的沉疴痼疾。这大概应当归功于二把手处事方式的变化,部下们讨论着。他与之前不同,极擅控制情绪,无法被激怒也无法被讨好,冷静地提出对方无法拒绝的提案。这是大的方面的好处,小的方面则体现在他们现在终于不会一做错事便被责骂了。但面对这样的Boss他们反而更加不敢犯错,仿佛只要自己犯的错在他心中计到一定数目,自己就会像锈坏的螺丝钉一样被替换、销毁。 


不论是作为黑道中人还是职业猎人都应当遵循一个原则:尊重一支蜡烛的燃烧。止于叹息即是善良、智慧与体面,做不到的人只能在这个布满蜡烛且需要火光的世界中受尽煎熬。诺斯拉的核心成员多是善良、智慧、体面的人,所以他们一直以来并不多说什么,家族的阴影愈来愈大地覆盖住地下世界,那是因为有一团火越烧越大、越烧越高。 


不过出于善意以及作为友人——虽然也许只是自以为的友人身份——的责任,他们原本也是愿意折损一些智慧和体面的,因为曾经的酷拉皮卡是个偶尔也会听劝的人,即使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会以“头脑简单”“掉以轻心”等不算好听的话怼回那些好意。这次回归之后他们依旧试图给予一些不痛不痒的劝解,实际上,他们得到的反馈甚至比之前友好了许多,但友好的敷衍更令人心凉。芭蕉绝望地发现,在自己提出“你不想这么做可以直接说而不是敷衍我们”后,酷拉皮卡便不再以“好的”而是“不,谢谢”作为反馈。于是他放弃了。他们甚至都有点羡慕妮翁那种没心没肺的态度,她可以直言不讳地说出“酷拉皮卡你最近像个机器人”这种话后坦然地接受机器人的服务。难怪诸多同道中人都奉行个人主义,这确是一副良药。 


当一个人已惯于自己的恻隐之心,不再与它拉扯,而是平静地共生,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冷漠?所以旋律从不自诩是一个善人。施予善意是她的生存之道,仅此而已,只要心灵上达成平衡,她就不会因对方的油盐不进而受伤。但她从没有想到,和风一般的善意有朝一日竟能浸透甲胄,造成对核心的致命剥离。 


那是一个平静的午后。 


阳光和煦,偶尔被迁徙的薄云遮蔽。没有征伐和谈判,干部们开完晨会后有的去补觉,有的去与下属联络感情,旋律则留下来帮酷拉皮卡整理文书。中午她从厨房拿了简餐回来,用餐后酷拉皮卡靠在办公椅上,看起来像是在放空,但从心跳的频率判断其实是在思考。 


“休息一下吧,”她试着提议,在对方拒绝前赶忙补充:“休息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啊。我知道今天难得有时间整理思路,不过让大脑适当放松有助于提高效率,对吧?” 


她看见对方原本收紧的肩膀放松下来,这是放弃反驳的信号。“谢谢,你说的没错。”酷拉皮卡靠回椅子里长舒一口气,眼帘半垂,目光落在桌面上,心跳也随之慢慢舒缓。 


书房的窗户开着半扇,面朝西方,日落前常常会被西晒烤得很热,但在早春的午后正好温暖。有一缕阳光从窗沿照进来,顺着办公桌缓缓爬升。酷拉皮卡无意间侧了侧脸,便被这束光迷了眼睛。他顶着略微刺眼的光睁开眼,往窗外看去。 


心跳的节奏轻颤了一下。 


书房位于诺斯拉家城郊宅邸别院的二楼,能看见的不过是临近的几条街道和零星平房,不比东边的开阔视野。旋律顺着酷拉皮卡的视线望去,只见太阳正好躲在一团不算厚重的云后面,隐隐能够看到轮廓。心跳在那一颤后趋于平稳,但与平时有着细微的差别:有一道粘稠的思绪若隐若现,丝丝缕缕地缠上竭力运行的零件,被搅碎后又不甘地爬上齿轮,令人难以忽略。他的身体再度紧张起来,他在畏惧那道思绪,可严格设定的机械钟楼无法运行得更快。收回的视线重新落回桌面,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文件阅读,指望信息与思考能冲淡令他恐惧之物。 


在旋律眼里,酷拉皮卡现在就如同陷入悬疑剧情中被未知力量摆布的预备受害者。她不愿看到友人被迫走向悲剧结局——即使她并不知道那结局是什么,但至少不是酷拉皮卡所接受的那种。她试探着问道: 


“你是否愿意……让我为你吹奏一曲?” 


犹豫片刻后,她看到肯定的点头。于是她取出长笛装好,调整呼吸,吹出一片葱郁的树林。 原野上繁茂的野花能唤醒人心底的柔软,而透着星点阳光的树林和清透的溪水能净化人的杂念。她并非满足于机械钟塔,但那是酷拉皮卡的选择,清除隐匿于其中的浑浊至少能令他轻松一些。 


令人宽慰地,心跳中的畏惧随着乐句的倾泻逐渐淡去。太阳也逐渐从云层中显露光辉,书房中落满干燥的暖意。 


但旋律忽然听见了不详的声音。 是拳头攥紧时锁链发出的碰撞声,和似有什么崩落的心音。她慌忙收住笛声,但已经晚了。 


她慌忙奔向跌跪在地的酷拉皮卡。他右手抓着心口,脸埋在肩膀里愈来愈紧地蜷缩成一团,近乎嶙峋的脊背在地上突兀地隆成一座小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令他恐惧的、他不愿面对的意识,缠绕着阻止他运作的意识,怎会同时是他精神的地基?那钟楼中的粘稠之物正是衔接整个钟楼零件的粘合剂,现在它在融化、流出,而钟楼正因此而崩塌! 


她只能听着建筑摧枯拉朽地垮落,垮落成一座遗迹。在扬起的尘土中酷拉皮卡似有感召地抬起头,旋律看着他被照亮的脸庞,在遗迹中找到一丝不祥的线索——相似的心音与葬礼上的不祥征兆两厢呼应着,为她解开残酷的谜底。 


“对不起……”她流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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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来渴望看清自己,他甚至一度相信看清自己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必须的。自己的执念也好懦弱也罢,只要看清了就能变成手中的棋子。可笑的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傲慢之时,他便不在乎了。他向来不畏惧面对死亡,那不仅是人之必然,更是他人生途中每一条岔路所露出的狰狞面目。他不畏惧,他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知道如何绕开死神的镰刀甚至利用它斩向敌人的头颅。 


但他是从何时开始等待着镰刀挥向他的?这种期待又是何时成为他继续运作的动力的?他睁大眼睛看向从云里挣脱而出的太阳,啊……是那时候吧。毕竟他负担不起了,第130个灵魂。 


那何不放所有人自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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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3-重要的临终祷告你不要插嘴 


这世界原来那么安静吗?先前那些嘈杂仿佛都是柴火燃烧时噼啪作响的杂音。他人生的每一刻都在煽动他的仇恨之火,他坚信如此燃烧就是他唯一的活法,他别无选择,因而心无旁骛。他并不责备以前的自己看不到还有熄灭这条路可走,更不后悔以前如何拼命,正是曾经的坚持令他能够体面地承认:我坚持得太久了,也够久了。 


他能感受到那些灵魂的存在,未曾感受得如此清晰。换上干净笔挺的西装时,将棺底的旧衣服丢出来时,将配枪与一方纸盒放在桌上时,他都知道身后那许多的灵魂望着他,或者说,观照着他,毕竟他们闭着眼。你们何故闭着眼呢,那些眼睛没有回到你们那里去吗?你们何故流泪呢,是因为我终于选择放弃却不愿回到你们之中去吗?他喃喃问道,但得不到答案,128个沉默的灵魂观照着他,虚无的眼泪下成淅淅沥沥的小雨。 


是因为我辜负了你们吗?但我终于为我自己作了一次决定,请为我高兴吧。他说着打开盒子,取出那条黑色领带,将它绕上颈间、打了个平结,再夹上盒子里的领带夹。思索片刻后,他还是决定最后祷告一次。 


他念得很慢,词句岩浆似的从口中倾泻而出,吞噬那些脑海中活过的证据。先是俗世的江河湖海草木生灵,生活过的城市图景,一面之缘的人,身外的故事。 


然后是久远的童年记忆,因产生联系而能被称为友人者,世界尽头的壮丽,一些若有似无的单方面约定。 


最后是什么呢?是那些除仇恨之外曾支撑他一路走来的力量,像一片嶙峋而坚硬的矿山阻挡岩浆继续流淌。他咬着牙继续念道: 


“我愿能与所有同胞分享喜乐……” 


喂。 


“愿能与他们分担……悲伤……” 


喂,酷拉皮卡。 


他沉默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疲惫地说: 


“这是什么放出系的恶作剧吗?” 


自念祷告词开始,他就感觉到身侧多了一个灵魂,但要比其他的更确切。大概是这东西的缘故,他轻抚上胸前那截布料,犹豫地勾住领带结。 


条件已经达成,介质现在没什么用啦。那家伙说道,领带夹要别在第三第四粒纽扣中间,我之前不是教过你的吗? 


见对方不语,他只好转而问一些简单的问题。 


葬礼,结束了吗。 


“嗯。” 


可惜了,我本来以为在那之前就能见到你的。你此前一直没有出门吗? 


“嗯。……是有什么嘱托吗?” 


也算不上什么嘱托吧,只是觉得最后见面之前告诉你比较好。 


“现在说是不是有点晚了?不如一会儿再说吧。”似乎是被自己不分场合的干瘪幽默逗笑,酷拉皮卡的表情柔和了一些。 


过会儿才是真的晚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我最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不会是表白吧?” 


啊?!诶?!你怎么知道?!我没告诉过别人啊! 


“其实我已经表白过了哦,在葬礼上。” 


错过了啊……早知道让仙派无论如何都要立刻交给你的! 


原来那时候的人是仙派,酷拉皮卡心想。“虽然有点晚,但也算是互通心意了。不意外吗?” 


还好吧。你以为自己能把感情藏得很好,其实我隐隐约约能体会到啦。你怎么表白的?有kiss吗?有的话也太可惜了…… 


“让你失望了,没有。”他终于侧过身面对着那团灵魂与念的杂糅体,视觉上那是模糊的,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处轮廓的细节。“想要吗?” 


他感受到一个苦笑。当然想啊,但现在这样感觉太悲剧了点。虽然本来就是个悲剧…… 


他闭眼凑上去,嘴唇稳稳地停在精确的位置。触觉的残缺与感知的真实对身体来说就是悖论,他的皮肤什么都感受不到,而知觉却事无巨细地为他反馈了温度、触感,甚至久违的味道。他未等对方从惊讶中回过神便侧回身将手撑在桌上。“确实。” 


以你的性格,今后想起来会尴尬得抓狂吧。 


沉默似是回答。片刻之后他问道: 


“你还能坚持多久?“ 


不清楚,这是我唯一一次尝试,当时甚至没觉得会成功。你又想推开我了吗? 


“嗯。我不想让你看到。” 


即使我只是一团终会消逝的幽灵? 


是啊,“他”不过是一团没有归处、终会消逝的幽灵。“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看见了什么,谁会在意,又与谁相干呢?但他就是不想。他为什么不想? 


酷拉皮卡,“他”靠近了,曾经熟悉的声音几乎贴到他耳旁。 


“我”是谁? 


他闭紧眼睛。 


“我”是谁? 


他捂住耳朵。但那声音穿透肉体直击他的灵魂: 


告诉我,“我”是谁? 


他在一声声温柔的问句中颤抖起来,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膛,温热的泪水终于涌出眼眶: 


“雷欧力、”他哽咽,“你是雷欧力,我不想忘记的人。” 


突如其来的暴雨令岩浆冷却、凝固、开裂,最终剥离。被掩埋的记忆以重生的滚烫带来疼痛的触感,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中,有什么轻轻环抱着他。他抬手回抱,感觉眼泪滴落进一颗别人的心脏。 


不要忘记。 


“嗯。” 


还有,我喜欢你。 


“刚刚就知道了,笨蛋。”他笑道,“我也是。我也喜欢你。”


-


他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了。身下是柔软的触感,右手上那条领带缠了两圈。他从床上坐起身来,脱掉压得皱巴巴的西装,到衣柜前拎出一条久违的蓝色长袍。领带和领带夹按原样放回纸盒,他犹豫片刻,将盒子锁进床头柜里。 


在不久或久远的将来,他会教他人何谓悲喜同源,告诉他们对于一无所有的人来说什么最珍贵;他会将无用的棺床立起来打成书架,再放上一些照片。钟塔的废墟上长出一朵向日葵,在阳光之下坦然地生长。凶险的岔路仍在,死神的镰刀仍在,但他有刀枪、有锁链,有将虚无化为存在的力量——有那曾几乎压垮他、如今支撑起他的,130个灵魂的力量。托其中一个的福,他学会吹干头发、充实家装、给旧友去电话,以及领带夹要夹在第三第四粒纽扣之间,出席正式场合要打温莎结。最重要的是,要记得,记得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一切。 


因为他就在那里,他一直都在。


 -END-


-


后记:


第一篇Leokura就写这种故事真的十分抱歉……它来源于一次失眠,失眠的人脑子都不太正常相信大家都懂! 


借用了一些西方的宗教迷信,还杜撰了一些莫须有的民族习俗,最重要的是写出了一个和原作气质很不相符的酷拉……如果有朋友能看完我真的十分感激!(鞠躬!) 


不知道看不看得出来,酷拉失去生存意志并不完全是因为雷,雷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第130个灵魂。当初会想到这个故事也是因为好奇,已经失去如此多东西的酷拉如果再度失去重要的人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他应该会经受比纯粹的悲愤还要艰难的心路历程。从第一阶段的消化接受到第二阶段对主体意识的消解,都建立在求生的本能上。但一直这么下去只会更加麻木地走进那个他为自己预定好的坟茔,为了重生就只能先将他摧毁——所以此处旋律天使担任了这个不讨好但重要的职责(对不起天使姐姐!!!)。 


那更重要的重生当然只能交给雷医生啦!我相信酷拉不会因他而死,但会愿意因他而活,至于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他们深爱彼此(癫狂地爬行)!呃认真点,是因为我相信只有雷能让他意识到,一无所有也可以不舍,而这份不舍就是将虚无化为存在的力量。 


不小心又啰嗦了这么多,总之,谢谢阅读!真的非常、非常感谢!希望能得到一些留言,这对我大概,还挺重要的🙏


上一棒 @只想吃饭

下一棒 @阿太-再也不吃榴莲千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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